据我所知,作为一个有一技之长的理想主义者,林冲在汴梁城里的生活并不快
乐,在这一点上我和林冲心灵相通。我们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认为永
远认为自己生不逢时。就拿我来说,去年夏天,我躲在美国中北部的一座小城市里,
用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时间,求出了巴赫十二音体系的稳态解系。这段日子至今让我
感到悲惨万分,我的朋友不是转学走掉了,就是趁着放长假回国了,在整整三个月
里,除了到商店买东西,我几乎没有跟人说过话。在解开方程的瞬间,我就象被人
一板砖砸开了脑壳,一阵清凉刺透全身,咕咚一声就摔倒在地。有关我的成果,在
目前的音乐学界,能办成这件事的除了我没有别人,但是它只给我带来了一个音乐
学硕士学位。我抱着厚达一百二十三页、列有两百七十二个方程的手稿,洋洋得意
地到处展示,我们学院的老教授都也会充满疑惑地以本体论的方式向我提出三个问
题:“what is it?Where did you get it?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with it?”
把我问得很不好意思,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晚饭后,我都要提着一瓶啤酒
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思考教授提出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我该走了。有关我
念音乐学硕士这件事情,我现在时常哀叹命运不济,没有把我降生在十六、十七世
纪的欧洲,因为我现在有了巴赫十二音体系的稳态解系,只要随便找个数学软件编
个小程序,就可以在电脑上随心所欲地生成巴赫风格的乐段,如果早生上三、两百
年,我就是最多产的葬礼音乐家,虽然创意不如巴赫,但是我有机械化大生产的规
模优势,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所以赚钱肯定要比巴赫轻松,但是在二十一世纪,
就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只好在北京卖文为生。这个想法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我
怕别人说我不想当中国人,显得见利忘义,不够爱国,但是现在我我必须说出来,
因为我在写小说,这就是在为艺术献身了,简直把我自己都给感动了。